[分享]无聊的男人［下篇］

第五扬此时深深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这个时候就该缩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睡大觉，而不是打着手电筒在这栋阴冷黑暗的小楼里游荡。
第五扬就读的C大的前身是上海的G大，抗战时西迁内地，后来就干脆在内地生根，和别的学校一起合并成了C大。第五扬和林岱俊所说的那栋‘鬼楼’就是C大最老的建筑之一，始建于抗战时期，那时还是G大的教师办公楼。当然这栋西洋风格的两层小楼在战火中也没能幸免，曾遭日军飞机轰炸。现在的建筑是战后在旧楼原址上照图纸重建的。目前这栋小楼由于年久失修，被学校拿来堆放各种动植物标本以及杂七杂八的教学器材。
脚踩在潮腐的木地板上，发出阵阵难听的声音，直刺第五扬的耳膜，眼前除了手电筒光束所及的范围外都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我感觉我是遭了这小子的道儿。奶奶的，等我出去非活剥了他不可！”第五扬一边在脑中幻想虐待林岱俊的种种画面，一边缩头缩脑地朝前走。二楼有一间房是堆放体育器材的，第五扬准备在上体育课时跳高用的垫子上将就一宿。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第五扬的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忙回头看了看，可是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眼前的环境第五扬觉得似曾相识，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参见《第五扬的恐惧》），只不过那次是自己吓自己而已。看来这次恐怕也是，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嘛，第五扬自我安慰地这样想。
就在第五扬略微放宽了些心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悉悉娑娑的声音，声音很小，若放在平时根本是听不见的，可现在在这寂静、阴暗的环境里第五扬高度紧张的听觉竟也接收到这细细的声音。
“谁？”第五扬猛地转身，手电筒依旧只照到一片虚空。第五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狠狠地叹了口气，心里暗骂自己不该在美女面前硬充英雄，现在深更半夜跑到这栋群魔乱舞的鬼楼里来送死。
“天灵灵，地灵灵，过往鬼神听分明，小弟路过贵宝地，只不过想借宿一宿，多有打扰，大家该干嘛还干嘛，千万别客气，别出来招呼我。”第五扬一面在口中碎碎念叨，一面加快脚步朝二楼走去。
“吱——吱——吱——”脚下的木版发出刺耳的呻吟声。刚才大概是老鼠，第五扬想，这楼里一定有不少老鼠。
正想着，第五扬抬头向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望去。这不望还则罢了，一望顿时把第五扬的三魂七魄吓去一半。之见那楼梯转角处立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大约有一人高。转眼之间那东西一晃便消失在转角后了。
“哇——”第五扬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电筒也落在一旁，“什么妖怪啊！？”
五分钟之后他终于缓过神来。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啊，刚才只不过是幻象，一定是我太紧张了所以眼前出现了幻象，恩，一定是这样。”第五扬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拾起手电筒，拍了拍裤子。
“不用害怕，这个世界是没有神仙鬼怪的，我是个无神论者。”第五扬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二楼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对啦，是幻象！”第五扬竟莫名地有些兴奋起来，胆也略微壮了一些，“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到底谁怕谁，哼哼，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谁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说些什么，总之第五扬在碎碎念中倒是找到了一丝名叫勇气的东西，“哼，林岱俊啊林岱俊，你以为区区鬼楼就吓得倒本少侠吗，告诉你，本少侠可是吓大的，什么妖魔鬼怪我没见过啊，想我号称脚蹋九州鬼怪拳打四海妖魔牛鬼蛇神全不怕玉树临风赛神仙……”
就在第五扬自我感觉空前良好的时候眼前突然又闪过那个白色的东西，随着一阵阴风，倏地又消失不见了。
“哇，不会吧？！我说说而已，又来了！”第五扬瞪大了眼睛，这时耳边隐隐传来阵阵哭泣的声音。仔细听去，像是女人、小孩混杂的哭声，忽隐忽现，若有若无。大概第五扬此时的神经已经被刺激得麻木了，只见他傻呆呆地楞在原地，脸上一副吞了一只苍蝇的表情。
重启过后，第五扬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不、不是幻象，妈呀，太夸张了，我又不是在演恐怖片，就算演恐怖片看我这样也不像是那种能活到最后的主角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是主角，可现在的恐怖片流行主角配角死光光啊，哇，怎么办、怎么办……”唉，就这样瞎想他的大脑还不如一直死机呢。
“镇静，镇静，鬼也有三六九等的，希望我遇上的不是恶鬼……啊，对啦，我明白了，这里的鬼一定是死于1940年日军轰炸的G大师生，原来如此……”第五扬略微有些放心了，他冲着虚空喊道，“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中国鬼也别吓中国人，你们都是死于万恶的小鬼子之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就到日本去找小鬼子，到靖国神社去吓死那些参拜战犯亡灵的贼心不死的小鬼子们。”
“我们死得好惨啊——”第五扬耳边传来一声哀怨，这声音像是就在他身边传出，又像是从远方飘来，“民国28年的大轰炸把我们的尸首炸毁了，不能投生，我们只有做孤魂野鬼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第五扬突然停住，他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奶奶的，差点被你唬住。出来吧，别装了，本少侠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从走廊转角走出身披白被单的林岱俊，他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刚才不是被吓得一副屁滚尿流的样子吗，怎么现在突然明白了？”
“哼哼，其实我早就看出真相来了，只是没有证据，不好直接戳穿你，所以才发挥我演戏的特长，配合一下你。结果你果然被我高超的演技所迷惑，露出了破绽，想骗我，你还是再练几年吧，哇哈哈哈——”
“哇，什么破绽啊？”这时，从林岱俊的身后走出池荔娇、左颜玉、许丽丽三个女生，刚才的女人哭声大概就是她们发出的。
哼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无非就是想让我在女生面前出丑，企图破坏我风靡万千少女的形象，第五扬心中暗想，真是太卑鄙了，不过好在英俊潇洒聪明机智的我又一次识破了你的阴谋，我真是个天才，我实在太崇拜我自己啦，哇哈哈哈——
“到底是什么破绽嘛，快说！”左颜玉好奇地问。
第五扬冷笑一声，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保持五秒钟后方才开口说：“就是林岱俊的一句话。”
“什么话？”林岱俊急忙问道。
第五扬瞟了池荔娇一眼，发现她也在注视着自己，便得意地说：“你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后，知道我认为这里的鬼是死于日军大轰炸的G大师生，便想随机应变来吓我。你从我口中知道轰炸的时间是1940年，想到那个时候的人都是用的民国纪年，便把1940年换算成民国纪年，可是你在换算时却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你知道所谓民国是指1912年至1949年的中华民国，于是你用1940减去1912，得出民国28年的结论。可是实际上1940年是民国29年。1912年是民国元年——所谓民国元年就是指民国1年，那么退回去，民国0年也就是1911年，计算民国纪年应该是用公历纪年减去民国0年才能得出正确的年数。”
“计算年号纪年年数都是如此，现在一般人如果不仔细点很容易犯这个错误，可是民国时代的人惯用民国纪年，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呢？其实今天上午我在表演魔术的时候池荔娇选择的年数就是民国29年，我写下的答案是1940年，你如果及时出现，从头看完我的表演，就会知道民国29年即1940年这个事实，从而避免犯下这个低级的错误。可惜啊，天不佑汝，哇哈哈哈……”
“可恶。”林岱俊恶狠狠地说。
“哼哼。”
“可我还是不明白，今天上午第二个魔术你是怎么变的，她们选择的都是随机出现的答案，你不可能预先知道啊。”
“天机不可泄露，魔术的谜底怎么可能轻易告诉给你呢，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哇哈哈哈——”
“你——”这时林岱俊脸上的神情仿佛吞了一斤苍蝇似的。

尾声

“真没劲，那天林岱俊还说让我们看好戏，结果被第五扬识破了。”左颜玉噘着嘴说。
“你说那天第五扬第二个魔术到底是怎么变的？”这时一直静静地坐在左颜玉身边的池荔娇突然开口说道。
这时左颜玉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怎么了，你笑什么……莫不是你知道什么？”池荔娇做势要挠左颜玉。
“啊——”左颜玉一边躲着池荔娇一边告饶，“我说，我说——”
“快说！”
“那天第五扬趁林岱俊一心一意长篇大论的时候悄悄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到时候选1984年，事后我请你吃饭’——”
“于是第五扬要你选年份的时候你就照他说的选了1984年？”
“是啊，轻轻松松就赚一顿饭钱，何乐而不为呢？”
“啊，我还以为第五扬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法呢。”池荔娇笑着说，“不过看起来好象第五扬和林岱俊老早就卯上了，还挺苦大仇深的样子，到底他们是因为什么事卯上的，你知道吗？”
“嗨，不就是当年林岱俊答应借第五扬作业抄最后却没给而第五扬一气之下不还借林岱俊的五块钱吗。”
“啊，就这么点事，这两个大男人犯得着掐成这样吗？”
“是啊。”
池荔娇沉默了一下，说：“这样的男人真是无聊。”